2015年5月25日 星期一

[音]水中眼鏡


詞:加藤正人、滝田正裕 曲:友川カズキ
譯:橙子

「水中眼鏡」

松原を抜けて 海
赤い旗が竹竿にしがみついている
波は白く荒れている
買って貰ったばかりの水中眼鏡
ゴムの匂いを嗅いで海に入る
リンゴを握りしめて沖へ向かう
眼鏡の中で夕陽が揺れる
振り向くと陸が揺れる
松原も設楽食堂も
組合病院も越前屋さんも
みんなみんな揺れる

雨雲を抱きしめて 海
夕陽を食べて肉色に満ちる
空はじきに落ちる
買って貰ったばかりの水中眼鏡
ゴムの匂いを嗅いで海に浮かぶ
リンゴをかじり乍ら浮かぶ
眼鏡の中で夕陽が溺れる
振り向くと陸が揺れる
松原も設楽食堂も
組合病院も越前屋さんも
みんなみんな揺れる


「潜水镜」

穿过松原 大海
红色的旗子紧抓旗杆
白色的波涛狂暴翻滚
戴上朋友刚买的潜水镜
闻着橡胶气味进入海中
握着苹果游向深处
潜水镜中夕阳在摇动
回头看 大地在摇动
松原 設楽食堂
組合医院 越前屋
所有一切都在摇动

抱着雨云 大海
吞下夕阳变为肉色
天空即刻落下
戴上朋友刚买的潜水镜
闻着橡胶气味在海中漂浮
啃着苹果漂浮
潜水镜中夕阳被淹没
回头看 大地在摇动
松原 設楽食堂
組合医院 越前屋
所有一切都在摇动

2015年5月23日 星期六

[音]石森さん


詞曲:友川カズキ

「石森さん」

友川レコード発売 オメデトウな
石森さんそういい乍ら
四合ビン僕に渡した
アリガトウもきかずに
そのままドヤ街へ消えてった
きたきり雀のあのジャンバー
懐かしいシミがついていた
アスファルト仕事へ
一緒に原っぱから行った時に
僕の徒らであの黒い
コルタールがついたんだ
あのジャンバーについた コルタール
あのジャンバーについた コルタール
あれが今の 僕なんだ

友川さみしい時 いつでも酒呑みに来いよな
石森さんそういい乍ら
新聞紙に地図を書いてくれた
あれからひと冬すぎて
地図を頼りに行ったら
450円のその宿に
石森さんはいなかった
そこのおかみの話では
宿賃がたまって追い出したと
人が悪いな石森さん
僕のアパート知ってるくせに
困った時は お互いさまだ
困った時は お互いさまだ
口ぐせに言ってたのは 石森さんだろ


「石森先生」

友川唱片發售 恭喜囉
石森先生邊說著
邊遞給我720ml燒酒
連道謝都來不及
就消逝在宿民街道
總是穿著的那件夾克
沾染著那懷念的污漬
在鋪柏油道路時
從集合空地欲出發
我調皮地將那黑色
煤焦油塗抹上去
那沾染外套的 煤焦油
那沾染外套的 煤焦油
就是如今的我

友川寂寞時 隨時可以來喝酒喲
石森先生邊說著
邊在報紙上畫地圖給我
之後一個冬天過去
循著地圖去找
450円一晚的住處
石森先生已經不在
那邊老闆娘是說
積欠房租趕出去了
石森先生人真壞哪
明知道我住的地方
困難的時候 要互相幫忙
困難的時候 要互相幫忙
常這樣掛在嘴邊的 是石森先生你吧

2015年5月18日 星期一

[音]青春


詞曲:友川カズキ

「青春」

パチンコ店の パチンコ店の前を
ギターをぶらさげて 明日と一緒に歩いているのは
あれは俺じゃないか
何というしけた格好して 何という情無い顔して
意気地なし! 意気地なし! おいもっと頑張れよ

ツルハシを ツルハシをもって
トラックの荷台で 牛乳呑んでいるのは
あれは俺じゃないか
何という青白い顔して 何という陰気な顔して
意気地なし! 意気地なし! おいもっと頑張れよ

苦しいのは みんな苦しいんだぜ
淋しいのは みんな淋しいんだぜ
悲しいのは みんな悲しいんだぜ
おいもっと頑張れよ

川崎の 川崎の四畳半で
包丁を朝から 包丁を朝から研いでいるのは
あれは俺じゃないか
疲れたからって 夢を輪切りにして
口惜しいからって 自分を細切れにして
ああそれでも ゴキブリ一匹殺せないじゃないか
殺せるなら殺してみろ! 殺せるなら殺してみろ!

愛 淋しさ 空 苦しさ 悲しさ 雪ダルマ
人生 夢 笹舟 勇気 憶病 八郎潟
涙 故里 おじっちゃ 東京
青春ひとつ


「青春」

柏青哥店 柏青哥店前
背著吉他 與明日同行的
不就是我嗎
鬱悶的外表 悲慘的臉孔
懦夫! 懦夫! 喂振作點吧

提著十字鎬 提著十字鎬
在貨車後斗 喝著牛奶的
不就是我嗎
臉色蒼白 陰鬱臉孔
懦夫! 懦夫! 喂振作點吧

痛苦阿 大家都在痛苦阿
寂寞阿 大家都在寂寞阿
悲傷阿 大家都在悲傷阿
喂振作點吧

在川崎 在川崎的四疊半房間裡
早晨開始 早晨開始磨著料理刀的
不就是我嗎
太過於疲累 將夢來切片
太過於悔恨 將自己剁碎
阿即使如此 連一隻蟑螂都殺不掉吧
能殺就來殺看看! 能殺就來殺看看!

愛 寂寞 天空 痛苦 悲傷 雪人
人生 夢 竹葉舟 勇氣 膽怯 八郎潟
淚 故鄉 阿公 東京
青春獨一無二

2015年5月12日 星期二

[音]夢の町の人々


詩:菊池豊 曲:友川カズキ(Tomokawa Kazuki)

「夢の町の人々」

「ツネさん、いいお日がらで」
「ええ、今日はぶつめつですからねマサオさん」
「マサオさんでオレのことでしたっけ」
「忘れちゃいやですよタケオさん」
「そうでしたねハルコさん」
きれぎれの言葉 たえだえの記憶
縫い閉じるようにきこえてくるのは
バスのクラクション

「ブンキチさん、なつかしいですね」
「ええ、あしたのことですからねフミコさん」
「フミコってわたしのことでしたっけ」
「忘れちゃいやですよチヨコさん」
「そうでしたねヨシオさん」
廊下のベンチは バスの停留所
ベッドをはい出しやってくるのは
老人たち

「キミさん、バスが来ましたよ」
「ええ、バスが来ましたねケンジさん」
「ケンジってオレのことでしたっけ」
「忘れちゃいやですよヤスオさん」
「そうですねトシコさん」
きれぎれの思い出 たえだえの意識
縫い閉じるようにきこえてくるのは
バスのクラクション

バスに乗って帰りたい


「夢町群像」

「恒 今天是好日喔」
「嗯今天是佛滅日呢 正雄」
「正雄該不會忘記我了吧」
「沒忘記啦 武夫」
「原來如此 春子」
細碎的話語 斷續的記憶
縫上後傳來
巴士喇叭聲

「文吉 真令人懷念呢」
「嗯明天才會啦 富美子」
「富美子該不會忘記我了吧」
「沒忘記啦 千代子」
「原來如此 良雄」
廊下的長椅 巴士等候站
從床舖爬起過來的
老人們

「城美 巴士來了呢」
「嗯巴士來了呢 兼二」
「兼二該不會忘記我了吧」
「沒忘記啦 保男」
「原來如此 敏子」
細碎的話語 斷續的意識
縫上後傳來
巴士喇叭聲

想搭乘巴士回去

2015年5月10日 星期日

[文]友川カズキ独宴会―酔鬼と夜遊び

by Randy

9月23日秋分傍晚,抵達飯田橋時太陽還未落下。休日的神楽坂,挨著早稲田通上的熙攘行人轉入小巷,今晚友川演出的地點是一間名為「もー吉」的居酒屋。身著浴衣的老闆坐在門外劃記預約的客人,當我上前詢問即笑著說:「原來你就是之前從台灣打電話來的小哥呀!」

場外等待的人們多互相熟識,如同窗會般地熱切敘舊,不擅應付這種氣氛的我還是早早入座為上。門口提供了冰鎮的瓶裝茶與啤酒,事後有些後悔拿了茶,聽友川少了酒精催化還是少了點勁啊!陳舊店內的光線昏暗,最深處一角簡易搭成的舞台區,後頭牆上裱著巨人隊的照片與松井秀喜球衣,觀眾席則是走道上緊密排列的椅子。幸虧我的薄臉皮速速進場坐到前段位子,可以清楚見到表演者。趁演出前觀察一下來場的族群,大多是中年的老歌迷,以及部分青年樂迷與學生,而此刻場地也漸漸地擠滿了觀客。

開演前老闆簡短致詞,聽來他跟友川是老友,也多次在這間居酒屋演出。首先暖場的是友川的兒子及位光矢,有一曲「ひとり」中間一段用力喊出的唱腔聽得出受到父親影響。接著演出的芹田香織小姐也是一把結他,領著觀眾情緒吟唱幾首曲子。緊接著輪到主角上場,終於見到友川本人,一如印象中的紳士帽與微駝的身軀,也比影片中所見的身影更年邁些了。友川先介紹了演奏樂手,是經常合作的PASCALS主腦、鋼琴師永畑雅人,及鬼才大提琴手坂本弘道。閒聊幾句後即以新曲起頭,隨著「夜へ急ぐ人」、「無残の美」等較熟悉的樂音響起,友川用生命咳出的詞句正是我引頸期盼的力道。過程沒有太多高潮,可能是夾雜太多阿伯的碎念,每一首間隔總要再次介紹樂手,或對當前自民黨政權的酸言,再者復述著「感謝來場的各位來看我這垃圾般的人。」這樣的話語令人感傷,但眼前的友川實無以往的傲氣,只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對當下緣分的珍惜。後段演唱了「サーカス」,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曲,歌詞源自中原中也的詩,不只代表了二戰時代的悲哀,對於現代社會而言,尤其麻痺的年青人,更是著實地諷刺。演出於三首安可曲後結束,內心縱使有些悸動,但畢竟不曾經歷那個年代,反而像個晚輩般地,聽著友川以這些曲子來述說他的過去。

特別的是此次門票還包吃喝,原本只想待到表演結束的我一時轉念留下,外國人的身份也意外成為美酒佳餚前的話題,特別是有聽哪些日本音樂這類問題。而同席的還有音樂人山崎春美與歌謠歌手渚ようこ等等音樂場域中的人物,微醺的大家也分享彼此對喜愛音樂的心路歷程,真是頗有收穫的交流。爾後友川聽聞有台灣人到訪,竟親自出來非得與我道謝不可。啊!友川大叔,應該是我才該謝您呀!舞台上的身影是如此瀟灑。

半年過去,我也忘記回旅館的電車上,耳機裡是不是友川的歌。

2015年5月9日 星期六

[文]友川KAZUKI與我

by李那韶

約莫是2003年的某一天,陽明山下仰德大道旁一間兩坪大且昏暗髒亂的和室裡,一台佈滿歲月斑駁痕跡與塵埃的銀色CD音響正在運轉。自靜寂的空氣邊緣劃破一段木吉他C和弦的清脆琶音,CD中的男人接著從喉嚨深處唱出一句「首が枯れ/うなだれた会話(頭顱枯委/垂頭喪氣的對話)」,然後伴隨著因打弦而響亮的吉他刷弦行進,F、C、F、C、G、F……,男人爽朗地唱著,一把吉他固執地一調到底,嗓音時而激狂作嘔地穿透神經質的旋律聲線,增幅逼現歌詞內所含藏的情感。曲名是〈武装に足る言葉などないのだ〉,唱歌男人的名字是過去的友川かずき,如今的友川カズキ。

法國思想家巴岱伊(Georges Bataille)曾經形容科耶夫所講授之黑格爾《精神現象學》課程給他思想上的強烈衝擊:「……科耶夫的課程將我折斷、壓碎、殺死了不知多少次。」這話說得或許誇張過分了點,但若要形容友川的歌聲對那時候的我所造成的影響和內心共鳴,其實相去不遠。儘管幾乎說不上聽得懂歌詞完整的意義,只能笨拙地捕捉隻字片語喚起的意象,單憑友川像是要竭盡全身力量所投放出的那強烈而深刻的誇飾情緒,無論自彈自唱還是樂隊編制,我總以為在每一首歌,在每一篇以詩的姿態成形的歌詞之間,確切體會到其中某種根本且莫可名狀的人性、魂魄的絕叫、血與骨喀拉喀拉的撞擊音響。誰知道如果當初年少的及位典司(友川本名)不曾讀過詩人中原中也的〈骨〉,打從心底受到震撼,是否還會身懷浸透酒精的詩狂之心,蛻變成現在同樣震撼吾人內心情感、那個酷愛競輪的民謠歌人?

友川的詩與歌常是「重」的。這個「重」的意義是指在歌詞意象之運用和人與器樂之聲音表現兩方面而言,友川就像作家賽琳(L.-F. Céline),用一種直接且過度的方式引發或者激勵聽者相應的情緒和感受,並且從所生活經歷的濁世和所遇見的眾生眾相中淬取純粹人魂之美。那時候的我也曾經看得很遠,在追求徹底燃燒青春的純粹理想死亡之中過著實際上不徹底的音樂沉溺生活。與友川之聲相遇後,那張《夢は日々元気に死んでゆく》(夢在每一天都精神飽滿地死去)始終成為自己人生的座右銘之一。記憶所及,還沒有多少歌手能像友川把那種絕望破滅的心情以十足甚至破格的積極人生態度,透過歌與吉他傳達出來,我相信那是根源於生活中打滾的肉體與魂魄的聲響,沒有粉飾的美化,坦白得殘酷且暴力。

有幸今年四月我們能夠在台灣親耳聽到友川本人的歌唱,音樂究竟是否能超克語言的隔閡,如同友川以英文歌唱所認為的,意思不懂沒關係,聲音好聽入耳才重要,就請用自己的生命去感受吧

2015年5月8日 星期五

[文]競輪場邊咆哮的醉狂詩人依然健在

by黃大旺

十餘年來,一度認為友川Kazuki(註1)就是喝很多酒、怒吼,以及每次現場都會彈斷吉他第五根弦的創作歌手。在看過兩次現場之後,更證實了這幾個歌手的特徵。只是稱之為歌手,光是以歌手去概括他的四十幾年,無疑是欠缺公允的論斷。

我們一群人會在台北還容易買到日本地下音樂的時代開始聽友川的醉吟狂歌,也不僅是因為台灣缺乏這樣的民謠詩人(即使是有,怕也被埋沒到大家看不到),有大半的朋友在他的歌曲那一股絕望、破滅的氣氛中,還可以看到一種求生的意志。注意這邊所說的求生意志,並不是說奮發向上或陽光少年小清新那種求生意志。是一種在台灣幾乎看不到的惡漢(picaresque)氣質。他不忌諱透過直接乃至刺痛的語言,表現自己對於中原中也(Nakahara Chuya)的詩作、狂叫般朗讀的住持福島泰樹(Fukushima Yasuki)的和歌、偷槍連續殺人魔永山則夫(Nagayama Norio)入獄至死前陸續發表的文章、來自受歧視部落的小說家中上健次(Nakagami Kenji)文字中的自由爵士精神,乃至自己自殺的親生弟弟及位覺(Nozoki Satoru)的挫折詩篇等各種創作的最高讚賞。

友川的現場演奏,如果不是跟老戰友鋼琴手永畑[左火右田]雅人(Nagahata Masato,鋼琴、手風琴等)跟石塚俊明('Toshi' Ishizuka,打擊樂器),有時還包括完全無法以言語溝通的法國鬼才Gasper Claus)一起表演,就是自己一個人、一把吉他(還要有好酒!)直接唱下去。他唱起歌來,總是像他深愛的自行車商業競技(競輪)一樣,不顧一切往前猛衝。數度擔心他會不會唱一唱就在台上腦溢血,事實上他六十歲以來已經發作過兩次,後來還是奇蹟式地捱過來了。他至今到處打工,鉅細靡遺地研判競輪選手與自行車的狀況,以求在場邊一攫千金;連當初沒有很用心養育的兒子們,也願意回頭跟著這個並不盡責照顧自己骨肉的爸爸一起浪跡天涯。

或者可以說,音樂,或是他手上的吉他,未必是他現場表演中的重點,尤其在海外聽眾未必都懂日文,曲目中文字幕未必能全部對到現場歌單的情形下,光是觀賞友川靈魂在台上的發光發熱,便已經是彌足珍貴的經驗。

備註
1:過去一般將Kazuki譯為「和樹」或「一樹」,後來依照歌手本人的意願,統一以Kazuki表示。

2015年5月6日 星期三

[文]Oye Como Va



「坊や」應該也算必考題。念出這音節,就想到菊次郎夏天裡的小孩:有胖的有老的,有沒穿衣服找宇宙人的,有悔著盡孝道的。當然,他們的小指應該都還留著。相遇,玩樂,大笑,別離,思念。靦腆的笑容,拙劣的感傷,偶遇的靈魂碰撞,兩直線歪斜就不會相交。問題餐廳裡真木陽子到底講了什麼,我怎麼都在看其他地方。友川,你摸我的頭時想必是開心的,因為你相信人與人別離是為了再相遇。最近瑣事多,很少彈你的歌了,但我還是努力把孤獨集成當寶,可能的話想秀給你。

坊や」是中原中也寫的詩,跟他長子早夭有關,眼前的應是第二個孩子吧。特力屋黃光省電燈泡下,我想念我爸媽,雖然他們就在樓下,或許我媽還在豆漿店,旁邊老鼠來回跑。我想念我未婚妻,雖然她就在五百公尺遠的地方賣手機殼,一天賣一萬。我想念我的學生與朋友,他們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做愛。你這硬泥土塑的的房間,今晚搖的特別厲害,連你都哭著想看四月十一號的友川現場嗎?什麼?你比較想看黑狼四十那卡西?

愛阿,請妳別消失。看著我的眼,說你還愛著我。

2015年5月5日 星期二

[文]咆哮哲學家

by王榆鈞

Kazuki Tomokawa 這個名字本來不認識。去年聽過一張非常特別的專輯,在南法拜訪音樂家的時候,他跟我分享他的兒子跟日本音樂家們合作的作品,翻出了黑膠與CD,那張專輯的名字叫做「序破急 ― Jo Ha Kyū」。我心想:我有印象啊,但是沒有機會聽。於是,那個午後,我與高齡75歲的佛朗明哥吉他演奏家一起在院子專注聽著從廚房CD音響播放出來極大音量的日本前衛實驗音樂,這個景象與一旁曬太陽慵懶的貓以及當地特有的“Tramontana”強風相加一起成了非常衝突又和諧的景象。眾樂器製造出來的聲響非常震撼,其中也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的vocal的聲音,即是友川Kazuki 先生。後來我有留意到這位很有才華的大提琴音樂家Gaspar Claus也參與了友川先生2014年的錄音專輯「Vengeance Bourbon」。

這個影片trailer是一位我非常喜愛的法籍紀錄片導演Vincent Moon,在2009年為友川先生拍攝的一部紀錄片。在介紹的文字裡有一段話提到:

Kazuki Tomokawa, that's his name, 59 year old man, at first the exact idea you could get of a cinema character straight from a yakuza movie, a guitar in his hand and a scream in his mouth. But then the camera allows you to explore more and makes you discover the multiple layers of his existence and belief in life, his past as an actor for Oshima or Miike, his passion for bike race gambling, his unstoppable addiction to alcohol, his amazing skills as a painter, and his troubled past with his son, you soon got the feeling there's only one Tomokawa Kazuki. As there was only one Rimbaud.
The other day, while working on the edit of 'La Faute des Fleurs', a friend of mine was helping to translate certain sequences. At some point, she would suddenly burst into tears. At the question what happened, she turned to me and said, 'it's the way he speaks... he is like a poem'.
Tomokawa, the screaming philosopher.
“the screaming philosopher"

這樣一位特別的民謠詩人,聽他一個人彈唱詮釋中原中也的詩作,鏗鏘的吉他刷弦,他時而嘶吼、時而沙啞的歌聲,是生命真實熱切的存在。友川先生即將於4/11這個星期六在台北演出。非常非常期待。

2015年5月3日 星期日

[文]Mangasick Blues

by 老B

忘記是什麼時候知道友川カズキ的,但事情總是這樣發生:在你不停隨著youtube左牽右連的夜晚,突然一個聲音刺入耳中,強硬地決定住進你某種感覺的寓所,你便知道,這是一個不會再忘記的名字了。

那是為什麼?我不甚明白,甚至也鮮少注意歌詞,但友川カズキ是以歌聲當中的狂氣和膽怯吸引著我。這似乎是兩種牴觸的感覺,畢竟在這矯情的年代,瘋狂總是被包裝成勇敢無畏,並在眾人目光中顯得偉大。但友川的歌聲在高亢時也不脫顫抖,如夢囈般的低喃時常緊接著崩潰式的吶喊,轉至乾嘔聲,於是我了解原來那應該是一場惡夢,每個人都夢過的那種。他彷彿對抗著什麼般,在浪頭打來時高聲呼喊,但同時又懷著無盡的恐懼,哆嗦著遁入黑暗。在這兩者之間,友川是否將一般彈唱詩人慣於歌頌於是具有億萬姿態的無聊愛恨,全都唱完了呢?

這樣的友川阿伯居然也有來台灣的一天,實在叫人不敢相信。隨著本週六的逼近,濃度漸漸升高,在朋友們黃老師、大旺、啟光、R君等研究者的口述下,終於知道友川何許人也,以及他的無賴一生。

你們看過真正的賭徒嗎?那是種雙眼炯炯有神,目光狂亂得驚人,時常將微笑掛在嘴邊,熱愛生活卻被眾人所恨的傢伙。可以說就是我的爺爺,不管聽過什麼咒罵他的話語,到如今我永遠記得的就只有深夜他不管健不健康也提來給孫女們一起享用的鹽酥雞甚至未成年的一點小酒。是的就是那樣的人生。無論如何悲慘總帶著一副不認輸的神情,一個真正厲害的賭徒總是強運,不是在於十拿九穩,而是在於他投注所有感覺之後,終究會贏得美學與尊嚴。聽說友川好賭成性,我馬上可以想像他的為人。在吆喝之中,精神繃緊到最高點又隨即渙散而去的幾個夜晚是人生的縮影,這種事情沒多少人能撐到最後,所以他們總是孤獨,卻又快樂,又享受。

從常軌中遁逃,在狹縫裡追尋刺激的生活裡太多感情,逼人生出幻想。大聲對無趣的社會吶喊之後,想起這孤單、這寂寞,這種被興奮所獵殺的痛楚,也不得不感到害怕畏懼吧。這時候只能歌、只能畫,只能彷彿咳出心臟般用、力、地唱。誠如黑狼所言,台灣不乏唱著春暖花開美好人生的歌手,但人生怎麼會是那樣呢,地獄隨處皆是,一踏進就是滅頂,要受得住這種生命之苦,否則會被友川カズキ歌聲裡的乾咳咳咳咳逼出淚來啊。無所謂的人聽起來是扭曲的噪音,但你知道那是一種在苦難中掙扎著還要呼吸,還要活著!的熱情。

人生也不過幾場賭局,多數的人在下注的時候卻常常選擇退出。瘋狂並不是無畏勇敢好棒棒,而是必須渾身發抖,還堅持要用最初的姿態活下去。通常到那時便沒了掌聲,旁人選擇離開或在遠處窺探,都是寂靜的。在這舉目可及都是虛偽的美麗社會中,在適合狂歡的星期六晚上,趁這可能只有一次的機會,不管你懂或不懂,都去聽友川カズキ暢飲台啤之後的歌聲。不要作無趣的大人?這話還是用說的比較簡單,聽大叔用唱的,可不容易啊。

2015年5月2日 星期六

[文]再一次說愛你

by小許

明天友川大叔就要在台北開唱了 在頁面這裡的唱前衝刺班也到今天到一段落 也就是說之後再也不會貼關於友川的東西來訊息轟炸各位了 但友川衝刺班的結業式有些感觸不知道該怎表達但還是試著整理看看

會認識友川就如同我大部分的音樂感動是來自我音樂聆聽的路上最重要的茅大俠James Mao 茅兄總是會在結帳的時候再塞個二三十張CD給我 說這是你會喜歡的東西 通常茅兄的推薦十之八九會中我口味 如果有特別喜歡的 我就會再從其中的樂手或廠牌去延伸開枝散葉 然後就回不去了 友川也是 當初茅兄拿了兩張CD給我 直接說這你絕對會愛買就對了 CD封面是線條簡單的水墨畫看起來一點也不帥 而友川這名字也只是印象中在哪看過 但既然茅兄都這麼說了 就買了 但身為外貌協會的一員 買來的CD總是從封面漂亮的開始聽 友川的那幾張就這樣被放在角落了 一直到某一天 隨機抽CD聽的時候才聽到 那時的我正處在一段很特殊的時段 那時在外人看來也許會覺得我還挺順風順水的 但事實是 就像同時擁有 咖哩 海膽 松露 餐桌上出現任何一樣都是可以配著吃好幾碗飯 但這三樣卻是怎樣都沒辦法煮成一道料理 卻也捨不得放棄任何一樣 於是只能每天都精疲力盡的努力著認為反正就先做 辦法總有一天自己會出現 然後用嘻皮笑臉對外人掩飾自己的不安 但隨著砸鍋的味道愈來愈濃 恐懼與無能為力感快把我抽乾了 彷彿極限已經在眼前 已經無法忽視無法避免 然後我聽到了友川 似咳似嘔的歌聲 咆嘯著 吼叫著 不懂日文的我 感覺完全能夠理解他歌裡傳達的一切 是悲哀 是憤怒 是孤獨 是恐懼 是掙扎 是抵抗 把我一直逃避著不想面對的一口氣砸到我臉上 我不敢說這聽著友川的歌痛哭的經驗是一種療癒 但至少讓我再次感到活著 因為真正放棄的人是不會感到痛的 我很慶幸能夠認識友川的音樂 所以當我知道K社內有人想請友川來台灣開唱時真的超興奮的 也是在那時候認識了俊仁啟光 知道 有人竟默默的把友川的歌一首一首翻譯出來 有人竟開了一家以友川的歌名為店名的唱片行 那時幾個友川的鐵粉們在想著 請友川來台灣唱一個人要分攤賠多少錢 真是一群笨蛋啊 但發現自己不是唯一一個笨蛋的喜悅大概也是身為笨蛋僅有的獎勵吧

總之 現在友川就要來唱了 有興趣的人只要撥個時間買個票就好了 K社為了這場找場地敲檔期還製作了讓海外友川粉流口水的特製小冊子與門票 俊仁這些日子與日本聯絡的辛苦 在明天終於要開花結果 雖然K社也請過些厲害的樂手來台灣 例如Peter Brotzmann 但Peter Brotzmann 這也許真的社內自爽就好 平常不聽即興的人來聽可能真的聽不出啥樂趣 但友川真的不一樣 所以我才會一直在頁面上訊息轟炸 只是說 不知道真的會點來聽的人有多少 聽了會有感動的人有多少 明天會買票來聽的人有多少 也許聽音樂的口味喜好就像是 薯條該沾美乃滋還是番茄醬一樣是涇渭分明不會有交集 但我們一群人也已經努力過想分享我們為何會對友川如此癡迷 如果明天還是沒什麼人來聽那也就認了

最後 不管被社會的巨輪拋出的 還是 獨領風騷的先行 記著 我們都是逆著風努力前進著 小許這杯 也先乾為敬了!!


註:筆者記憶有誤。K社還沒請Peter Brotzmann來台表演

2015年5月1日 星期五

[文]你爸爸砸爛你的吉他,因為搖滾樂不能改變世界

by黃大旺

2015年4月10日,日本無賴派吉他詩人友川KAZUKI(Tomokawa Kazuki)將與包括前妻、兒子在內的十幾人一起來台灣吃飯喝酒,友川本人也將在翌日晚間八點拿起吉他連唱兩小時。

友川KAZUKI本名及位典司,1950年出生於日本東北地方盛產稻米的秋田縣,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二。中學時代開始接觸日本近代詩,高中時代一度參加過籃球校隊,後來到東京從事各種工作維生,二十歲聽到了日本民歌教父岡林信康的吉他彈唱現場,便開始寫歌。1974年推出第一首單曲「上京的狀況」,從此展開歌手生涯。他的歌詞中總是離不開生與死,並且常常提到 自行車競速與酒杯中的人生。有人把友川的詩作歸類為超現實主義,然而我們可以說,【無賴】是他詩人、歌手、畫家乃至於電影演員幾種身分背後的共通性。

他不是一個好爸爸,結婚後生下四個兒子卻聚少離多,與老婆也已經離婚;他不是一個好酒鬼,以前在東京夜生活圈總是喝到爛醉,甚至與人拳腳相向,把自己搞得狼 狽不堪;然而當老婆離開,兒子也長大之後,大家都還對這個壞丈夫、壞爸爸念念不忘,因為他只是比較不擅長表達愛情與親情,才會選擇浪跡天涯、到處打零工度日。

今年號稱是中國現代民歌四十周年,自從高級知識分子楊弦、胡德夫等人在台北高舉校園民歌的旗幟以來,有的英年早逝,有的讓自己的子女也成為創作歌手,有的當流行音樂大亨、有的淡出歌壇、有的殺人未遂、有的性侵未成年少女,有的離婚、有的剃度出家、有的受洗,有的投資失利跑路……但他們重新回到校園民歌高峰會的舞台上,唱的永遠是那些小花小草小茉莉小陽光;少部分創作者關注社會問題,並投入黨外運動,卻幾乎看不到透過音樂直視人生真實的歌手。作為一個【無賴派】的吉他詩人,友川會寫故鄉田園,會寫小花小草,但絕不耽溺其中,因為他也會直接把悲憤恐懼寫進歌中,甚至殘酷地唱出鬼門關前的徘徊。另外,友川也幾乎未曾像台灣的校園民歌一樣成為市場大宗;而校園民歌從七零年代末期開始,就隨著綜藝節目與團康活動逐漸被流行音樂收編摸頭。

我們可以看到友川來台獻唱,可以說是將海外行之有年的吉他吟遊詩人表演形式,重新引介給台灣的聽眾。民歌運動是讓許多人都拿起吉他「唱自己的歌」,而你不能否認有許多人都是跟風,以及半途而廢,能出頭的只有少數,能大紅大紫的更如滄海一粟。只有五月天之類的天團有資格談夢想,談搖滾樂改變世界;同時在你不知道的社會角落,一個高中生的父親因為兒子模擬考成績太差,憤而把三個月前親手贈送的電吉他砸成兩半。父親與兒子都不可能知道,曾經有抗議歌手死於軍政府的凌遲,曾經有聲音沙啞的吉他詩人,在鐵幕中不斷對抗體制;曾經有歌手每次唱到憤怒處都會把弦彈斷。

友川桑,這杯先乾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