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青空Final

［畫］青空3031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他拿着皮箱和雨伞迈开脚，大步走到我面前，把手放在我头上，

「是你救了我呢。说不准你是个小小的神。」

我头顶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天空洒下蓝色的光，男人满脸微笑。

「啊，谢谢了。代我向你父母问好。我走啦。」

幼小的我小心地点点头，男人转身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发黑的功德牌小屋，像是在绿色火焰的包围中燃烧着。

［畫］青空2829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他朝着我，用演说的语气说，

「你的父母是健全善良的市民，伟大的劳动者。我很羡慕，像你父母那样的人。我的家被烧掉，所有亲人都死了，只有去赴死的我活了下来。已经没有可以回的家，却还是走了回来。我什么都懂。什么都懂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这种人该怎么办呐？天真无邪的你给了我方向。我打算飘然去旅行，本想离开前把这房子烧了，为了不再回来。虽然住了有两年，也不过就是墓地捡来的材料搭起来的东西。不用十分钟就能烧干净吧。但是，算了。做这种事，只是惹人烦，给善良勤劳的大众带来不安。既然是飘然的旅行，就该飘然地离开才对。」

［畫］青空2627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玉米叶都朝向天空直立着。稍稍砍出的一小块空地上，就是那功德牌的窝棚。

「卖鸡蛋那家的孩子吧。」

男人两手抱胸，站在小屋前对我说。他没穿平时的军裤和背心，而是穿了件淡茶色的西装，还拿上了大皮箱和长柄伞。

［畫］青空2425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我走了出去，从院子的草地走过，湿透了球鞋。路上的小石子慢慢晒干，浮起一股带着灰尘味儿的阳光味儿。

穿过几户人家，每家都比我家房子大。住家密密麻麻的只有这一带，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前面就是田地了。

［畫］青空2223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我坐在门口走廊上，看着终于不再狂暴的雨水，看着雨后的院子。青草、隔壁的一排罗汉松，都吸足了雨水活了过来。阳光穿过流动的云的间隙，我眼前的一切都闪闪发光。

［畫］青空2021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她们沉默下来。话题里的军裤男出现了。他跟妈妈说，

「我帮你们打点儿水吧，闲得难受呢。」

「那洗澡水就拜托啦。」

听妈妈这么说，他笑着点点头，拿起草地上的两只水桶。他在井口拉起井绳，洗衣服的主妇倒掉了盆里的脏水。

男人一边哼歌一边打水，满满一桶打上来，用手舀了一口喝，顺便又洗了把脸，然后左右拎上两桶水，消失在我家厨房边门。很快又出来，回到原路。

［畫］青空1819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附近的主妇抱着洗衣盆，一见妈妈就大声说，

「哎，大姐，昨天半夜里真吵得慌。就有人那么招人烦，大声嚷嚷来着吧。」

两人一起洗起衣服。主妇扯着嗓子继续讲，

「后头玉米地里，有个男的搭了个乱糟糟的窝棚。又不是他的地方，是中岛飞机职工宿舍的地，虽然空袭是给烧了个干净。听说是个飞行预科生，志愿参加特攻队的。出击的时候，飞机出了故障半路返回，结果就他活了下来。真是命好，活下来是中岛飞机的问题，到死都有公司照应，还能随便在那地里搭窝棚。」

［畫］青空1617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我蹲在地上，拨开草叶看蚂蚁。一眼望去，都是蚂蚁。不知蚂蚁是不是知道我这么看着它们。从草叶的阴影下爬到阳光中，蚂蚁全身闪着黑色的光。

「那么喜欢蚂蚁啊。把你生成蚂蚁就好了。」

妈妈在水井旁洗衣服。

［畫］青空1415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阳光下，爸爸把筐里堆成小山的鸡蛋一个个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铺了谷壳的苹果箱里。白色的鸡蛋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透明，看起来很温暖。但我只能看着。因为曾经掉地上打碎过，爸妈就不再让我动手了。摆完一层，爸爸从旁边苹果箱里捧出一捧谷壳，抖落在鸡蛋上，鸡蛋慢慢沉入黄色的谷壳中。

［畫］青空1213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妈妈开发了我们自己的商品——鸡蛋。

我常常跟着爸爸去进鸡蛋。爸爸在自行车的把手和坐垫之间给我打了个木头椅子，我就坐在那上面，身子随着爸爸踩踏板的节奏摇晃。我喜欢看自行车两侧退去的风景。从住宅间穿行而出，越过铁道，跨过河流，一路下去，周围的风景被染成一水儿的绿色。我们已置身田野之中。

［畫］青空1011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妈妈的小卖店生意很好，主要是附近没有别的店。比我还高的玻璃柜里摆着面包跟和菓子，顶上一排玻璃瓶，装着容易受潮的仙贝跟华夫饼干。请人做了玻璃盖的木盒，放腌海产和零食。还有小孩最喜欢的抽签、大奖礼包和奶糖。罐头、汽水、清凉糖也是摆多少都能卖完。

［畫］青空0809

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我家只有六榻榻米的一个房间，另外连着间差不多六榻榻米的小店对着马路。生活在有水井的家里，对幼小的我来说可能是件颇为得意的事。大家都会来我家。别人打了水，爸妈也不会说什么。地下流淌着美丽的河流，水怎么打也不会打空。我的家就漂浮在河的正中。我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水声，空气里一直飘荡着水的气味。

［畫］青空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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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友川かずき（Tomokawa Kazuki）
文：立松和平
譯：橙子

我认识那个年轻人的家，骑在爸爸脖子上去那边探过险。玉米地像整片燃烧的绿色火焰，他就在那儿搭了个窝棚，一个人过。那时，那种窝棚已经很少见了。

他的小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苹果箱鱼箱拆出来的板子搭成的墙壁上，还横钉着一块木板功德牌。梵文啊戒名啊墨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但一头是塔状的尖顶，一看就知道是从墓地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