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的生日祝福。一如既往,年底又是在忙亂中度過,回過頭來打字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連聖誕節飾品都在打折,聖誕快樂也來不及,直接在這邊先祝新年快樂了。
有好的生日禮物,有壞的生日禮物。不像老梗笑話,沒得選擇先後,壞的先從立法院送到,最好的禮物則是下禮拜六友川カズキ的演出。或許是巧合,兩個禮物都關於十年份的時間。十年前沒有徹底清理掉的髒東西,換了張臉又大搖大擺走了過來。而十年前用蒼涼嗓音帶給當時的我們溫度和力氣的友川阿伯,新冠疫情之後第一次出國巡迴,也將要來到台灣。
在這樣的時刻,或許再沒有比那些關於憤怒也關於靜謐、關於殘酷也關於美麗的歌更適合的了。
看友川演出四次,每次都像是第一次看一樣感到衝擊。
第一次看友川是2015年。啟光剛開了先行一車唱片不久,俊仁用結婚的名義把友川請了過來。演出辦在Pipe,記得是大旺開場跟幫忙翻譯。友川一個人自彈自唱,吉他像是劈向虛空的刀,刀光映照著從內臟湧出的歌聲。
第二次看過了一年半,在東京的小酒館,台下大半是同齡白髮的觀眾,台上多了鋼琴/手風琴手永畑雅人。永畑的琴不是和聲也不是伴奏,要說的話是跟友川的唱和吧。總是隔著一小段距離,從歌聲原本的旋律另行展開。關於這樣低迴激越的歌聲,你還能回應什麼呢?但是旁邊有一片葉子緩緩掉了下來,一同落下的時候,空氣裡彷彿就多了點東西。
第三次是隔兩年的台灣,兩人編制又多了一個人,不分季節老是戴著彩色毛線帽的山崎春美(傳奇龐克團Gaseneta/Taco主唱)出現在The Wall,參與新歌的朗誦。一開始像是不帶感情的旁白,但隨著音樂行進,敘事者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彷彿不再是人聲,直到整個撞上。是被歌聲捲入或是自己跳了進去?不管是哪個,看著台上,竟像是能夠看見那歌聲裡漩渦的密度,那麼那麼重。
第四次,是再一年,距離疫情襲來倒數三個月的東京。去看70年代被禁唱片的頭腦警察50週年演出,也去看友川。頭腦警察鼓手Toshi石塚俊明也是友川的長年夥伴,那次終於看到友川、永畑、Toshi的三人編制。雖然之前聽唱片已經察覺Toshi跟一般鼓手的差異,但在現場真的聽到還是超乎想像。Toshi打的不是節奏的點,而是擊向空間。透過聲音的斷續綿延漸歇,你聽到遠與近,聽到明與暗,故事的空間便在其中構築起來。或是日復一日的齒輪轉動,或是超過拍子的瘋狂敲打,或是一二三一二三的舞步,或是寂靜中的細碎星斗,聽著整間APIA 40,也像是聽著整個友川心室的回聲。
第五次,下禮拜六。這次再多了大提琴手坂本弘道,不知道會是什麼的夜晚,畢竟這是連在日本都難得聽到的四人編制。
這次除了禮拜六的友川,一同過來的還有禮拜五Toshi參與的爵士/自由即興鋼琴家原田依幸四重奏。那天在先行一車,聽到說明年初敲定了這兩場,我說辦這麼大乾脆掛上先行一車十週年慶典好了,啟光只是笑著不用不用繼續喝酒,演出宣傳還是一樣低調。便想起更早有一次,唱片行開張兩三年的時候,閒聊說等到十週年,朋友剛出生的小孩也都是小學生了吧,啟光也是拿著裝滿高粱的杯子說,才不要開那麼久,太累了啦。
默默十年便這樣過去。再下一次聽到友川阿伯會是五人編制嗎,下一個十年這個島嶼會怎麼樣呢,這些沒有答案的時間的問題,最好的答案還是聽歌吧,那些像是唱給整整一個人生的漫長,也像是只唱給眼前這一個夜晚的歌:
「活著 活著 跳華爾滋,死去 死去 跳華爾滋,相遇 相遇 跳華爾滋,別離 別離 跳華爾滋。」